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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追梦者——三毛创作心理流变浅析

孤独的追梦者

Lonely dreamer who

——三毛创作心理流变浅-Sanmao creative flow of psychology

李淑萍

Li Shuping

(渭南师范学院05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3班)

(05 Weinan Teachers College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3 classes)

摘要:作为大千世界里一个独特的生命传奇,女作家三毛一生经历坎坷,终生漂泊,只为寻找灵魂可以安放的伊甸园。因此她为自己选择了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在漂泊流浪中不断追寻生命的意义与人生的价值,在不断的苦痛中自我升华。三毛各个阶段的作品不仅反映了她幽深丰富的内心世界,也表现出对生命存在与人生价值的探索,乃至最终上升到人类普遍生存方式的探寻,让我们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更好的认知。

关键词:三毛;孤独;寻找;作品;生命意义;生命价值;追梦;

Abstract:As the universe of life in a unique legend, writer Sanmao bumpy life experiences, life-long drifter, only to find the soul of the Garden of Eden can be placed. So she chose for themselves a unique way of life: in the constant pursuit of vagrancy in the meaning of life and life values, in constant pain in the self-sublimation. Sanmao works at all stages not only reflects her deep rich inner world, but also to demonstrate the existence of life and value of life to explore, and eventually rose to the universal human search for ways to survive, so that the meaning of life we have a better cognition.

Key words: Sanmao; loneliness; search; works; the meaning of life; the value of life; dreamer;

三毛,一个已逝的在当今文坛仍负盛名的家喻户晓的台湾女作家。她的一生流浪过五十多个国家,是一位带有神秘色彩的孤独而又伟大的作家。她不仅把人生最美好、最诗意的东西加以定格,而且使她的生命淋透凄迷雨季,跨过万水千山,穿越滚滚红尘,在读者的期待视野中成为永久的文学存在。终其一生寻求着生命的真谛与自我的实现,却始终背负着生命的巨大孤独与感伤。她用生命实践与文学创作以及极大的勇气追求着梦中的理想人生境界,坚持不停歇的探寻生命存在与人生生活方式的价值奥秘与意义。在属于心灵与感觉的作家中,她是深具悲剧性的一位。

从最早的《雨季不再来》到《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到《梦里花落知多少》、《万水千山走遍》等,三毛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蓝本,展示了一个朴拙而“神秘”的世界:凄迷而病态的雨季、陌生而神秘的撒哈拉大沙漠、幽美的海滩、寂寞小岛、沙漠民族的奇异习俗……在这些作品中,三毛显示了她对生命、人生的独特看法。在不同的心理状态和多元的文化景观下,她记录心灵感受,生活琐事,自然人情,所感所想,并进行着不断的自我升华,追寻着青春的梦幻。她或浅吟低唱,或悲戚动人,或惊喜万分,或寂寞无奈。但联系三毛不同阶段的作品对其不同时期心理做一个观照,就能更好的认清这位带有神秘色彩的女作家幽深的内心世界,加强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和认知。

三毛曾经说过:台湾是一次生命,沙漠是一次生命,沙漠又是一次生命,荷西的生是一场,荷西的死又是一场。这,便将她的生命划分成几个部分,但这几个部分又并非孤立的,自有其内在的精神联系。如三毛说:“一个人的过去,就像圣经上雅各的天梯一样,踏一步决不能上升到天国去。而人的过程,也是要一格一格的爬着梯子,才能到达某种高度。”笔者以为,沙漠的生命与荷西的生是三毛一生中重叠的一段幸福快乐时光,因此女作家三毛色彩斑斓的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凄迷病态的“雨季”阶段(即台湾的一次生命)。这个时期的三毛是一个冷淡独立、内向而敏感的“少年的维特”、是一个“非常寂寞的怪物,念书在家,生活都局限在那一栋寂寂的日式房子高墙里,很少出门,没有朋友……自卑感很重”,是“一段没有身份也没有路走的暗淡时光。”它们苍白、忧郁、迷惘,充满了对生命、真理固执的探索。第二个阶段是色彩斑斓的沙漠阶段(即与荷西的生重叠的生命)。在撒哈拉沙漠中,三毛与河西的爱情成为亘古不变的爱情神话。荷西给予三毛甜蜜的爱情和性情自由发挥的世界,三毛在性情满足中开始大量的创作并在不断的创作中进行自我升华。撒哈拉的一系列故事,健康、豁达、洒脱不羁,正是她心灵的真实写照。第三阶段是重返凄苦的孀居阶段。被三毛视为一己生命的荷西突然死亡,三毛悲痛欲绝的离开了沙漠,陷入了生与死,情爱与压抑,著书与避世的矛盾与冲突中,虽万水千山的走遍,却坠入了生之困顿。

一、水仙自恋的困惑

小时的三毛,冷淡而独立,内向而又敏感。最爱好的就是读书,书,筑成了她童年生活的象牙塔,也造就了她丰富而充满幻想的内心世界。中学时,三毛因自闭症休学在家,在很多的时间里她一个人反锁在房内对着白色墙壁沉默。也就在这时候,她开始将心中的孤独、迷惘诉诸笔端。《惑》、《月河》中那凄迷、阴郁的境界,狂乱、破碎的恋情,死亡的气息,都展示此时三毛的内心价值取向:追求幻影。创作悲剧美。曾经有人评价到:天生她就是个思想者,尚是童年,便开始将自己高悬在这个尘世之上空,冷眼看生命之轻,看芸芸众生如何舍家弃子而追逐名利,执拗着不肯“入乡随俗”,迷失与痛苦仿佛便是童年三毛的全部。自17岁开始,生性聪颖而又敏感的三毛便具有了明确的主体意识,它存在于一个少女对生命的终极意义、存在形态的哲学追问与探讨之中。早期的《雨季不

再来》记录了三毛这段充满困惑与伤感的人生。

“黄昏,落雾了,沉沉的,沉沉的雾。”“窗外,电线杆上挂着一个短线的风筝,一阵小风吹过,它就荡来荡去,在迷离的雾里,一个风筝荡来荡去。天黑了,路灯开始发光,浓的化不开的黄光。雾,它们沉沉的落下来,灯光在雾里朦胧……”这是三毛收在《雨季不再来》集子中的作品《惑》中的语句,从它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三毛迷离孤独阴郁的青少年生活。

有人说孤独的人不是由于美丽便是卓越,生性聪颖的小三毛不例外的把孤独当作了生活的全部。同样在《惑》中她写到:“天黑了,我蜷缩在床角,天黑了,天黑了,我不敢开灯,我要藏在黑暗里。”在三毛年少的心灵中,“坏孩子”的心结一直难以解开,形成了一辈子都无法去掉的“自卑情结”。这时期的自卑与孤独达到了极限,幼小而又聪敏的心灵不知道却始终在思考“我是谁?”这样一个深奥的人生问题。而终不得答案,整个人却愈发的凄迷忧郁了起来。

至今仍为人们所熟悉的歌曲“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这首《橄榄树》其发端是三毛早期的作品中这样一首歌:“我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当苦苦探求“我是谁”而无结果的三毛听到这首歌时,“我着魔似的喊了起来:这曲调,这曲调……我认识它……我听过,真的听过。不是因为电影的缘故,好像在很久以前,以前不知在什么世界里……我有那么被封闭了的记忆……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些风啊,海啊,那些飘渺、阴郁的歌声……”珍妮凄凉、飘渺的歌声似乎使她找到了灵魂的知己。于是我们可以猜想,孤独寂寞,意识混乱,性格分裂的三毛将另一个消极的自己假想成了歌曲的演唱者“珍妮”,自闭的心理世界在发泄式笔下呈现出来。那是一个“被封闭了的世界”“四周一片黑暗,除了珍妮阴郁,伤感,不带人气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然而任性寂寞的三毛认为:“珍妮和我的关系不是病,不是病,我明白的……一次又一次我跌落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在里面喘息、奔跑、寻找……寻找……奔跑……醒来时汗流满面,疲倦欲绝。”幻觉里,她矛盾不安,感到“失落的狂乱”、“被消失的痛苦”。而在大病初愈后,忽然心血来潮,提着画箱出外写生,任凭母亲苦心劝阻。“我一下哭起来,拼命捶着大门,发疯似的大喊:不要管我,让我去……让我去……讨厌……讨厌你们……。”孤独的小三毛感到空虚“我空无所有了”。这种情绪的表达,无疑是激烈纵情的。失学、病痛下的煎熬,亲情的关爱也成了心灵上的负担了。正如她所写“一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在对生命探索和生活价值上,往往因为过分执着,拼命探求而得不到答案,于是一份不能轻视的哀伤,占去了她日后的许多年代,甚而永远不能超越。”她的第一部作品集《雨季不再来》很好的诠释了这种哀伤,期间所表露出来的浓重忧伤与无力感时时吞噬着她,而她,就在这种孤寂与彷徨中苦苦挣扎,困惑而不知所措。“困惑”也终成为她思考“我是谁?来自何方?”的结果。“我的心中有一个不变的信仰,它是什么,我不很清楚,但我不会放弃这冥冥中引导我的力量,直到有一天我离开人世,回返永恒的地方。”[1]十三岁的她自杀未遂。此后,自杀则是经常缠绕在她的幻觉中,形成了扑朔迷离的画面和语言来诱惑那被隔绝的生

命。死亡的阴影使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她一次次跌落在自我那黑暗虚无的世界里,她叫喊着要与孤独和黑暗分手,却又“依恋那颓废自虐的世界不能自拔”内心充满了孤寂与无助。

这就是凄迷雨季的三毛,在早期的心里苦寻“我是谁”而毫无结果的困惑孤独中采取独特张扬的可怕行为来掩饰自己,保护知己。《雨季不再来》是三毛这一时期的全部心理写照,它代表了一个少女成长的过程和感受。它也许在技巧上不成熟,在思想上流于迷惘和伤感,但它的确是一个过去的三毛。她是一个逆子,她追求每个年轻人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在追求什么的那份情怀,她“心怀忧惧的概念”(祁克果语),陷入生命的沉思,或困于爱情的自省,是三毛苍弱的早期。

二、沙漠奇葩的升华

离开台湾是三毛一生的转折点。在台湾的日子,父母给予她全部的爱,但这爱也成了一种束缚、一种压抑。陷入爱的落网中,她永远无法建立完整的人格拥有自我。因为对于像三毛这样心灵敏锐、灵性横溢的人来说,即使在最平静、最甜美的生活中也能感悟到生命的终极缺陷。所以在台湾文化大学选读哲学3年后的三毛说:“哲学并没有使我找到生命的答案。”于是带着对生命的执拗探索,她毅然放弃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告别双亲,远走他乡,先后到了西班牙、德国、美国。可是在这些国度里,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并不能掩饰精神王国的极度贫瘠,这使得那颗寻找慰藉的心灵又一次在丑恶的现实中失落。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一本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那期书里,它正好在介绍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的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2]在众生不解的目光和议论声中,她踏上了流浪的征途。从此,她在万里之外的沙漠中居家谋生,同当地人一样忍受着怒吼的狂风、似火的骄阳、无法想象的干燥,也感受到了“血红的落日”和日落时带着诗意的苍凉大地,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也随着这种特异的生命体验而悄然改变,这种完全听从自己内心召唤、率性而为的人生抉择,让我们看到了女性身上少有的果断和洒脱。这也再次印证她说的一句话:在我的生活里,我是主角。

在异国流浪,远离一切熟悉的环境,自己负起生活的责任,自己选择自己的前途,一切只基于内心的感觉,在于三毛,是寻找生命的一种突破,她开始走出以前的孤独、忧郁、狭隘的圈子,以豁达、开朗、轻松去迎接周围的世界。所以她写下了妙趣横生的《撒哈拉的故事》。撒哈拉沙漠里的三毛是演绎她生命奇葩的三毛。在三毛和荷西相携度过的神仙眷侣岁月中,三毛自由自在的在世界中纵情山水,放眼人生,驰骋笔墨,挥洒情感,以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来拓展人生的空间,她所展示的是一个彻悟人生的成熟女性的胸襟和力量。她的性情得到了全部释放。荷西的爱情、沙漠的壮阔凄美、沙漠人的原始自然,这一切都契应了三毛对生命美,对突破樊篱的自由的向往,是达到自我实现的高峰体验境界。虽然沙漠条件艰苦,物质资源匮乏,但在三毛的眼光里一切都充满快乐。贫困的沙漠可以变成地上的天堂,琐碎的家务也带有某中创造性的诗意。这一切改变源于作者对世俗生活的喜爱,它使作者具备了独特的审美眼光,能够对日常生活作诗

意的生命体验和表现,并赋予它与宏大的社会生活同等的审美价值和意义。充溢在作品中的幽默语言、诙谐风格以及昂扬乐观的基调,似乎都印证了席勒的一句话:“只有美,才使全世界人都快乐,在美的魔力下,每个人都忘了他的局限。”

[3]

自由的生活给三毛带来了自由的灵感,独特的灵感显露了她独特的个性。她开始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并积极的利用写作这个发泄口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实现生命的价值。经过万水千山流浪,目睹了色彩斑斓的人生世相,又身历了情感心路的悲欢离合,她彻悟了一己悲观之外大千世界,体悟到个体生命与时间有限,懂得了珍惜生活和享受生命,三毛经历了一个从水仙花式的自恋自爱走向博爱泛爱的过程,这是许多评论家都已经指出的。从沙漠上的“悬壶济世”到“温柔的夜”的助人,人们读出了三毛的博爱人生。三毛的内心向读者洞开,她真实的袒露着自己的一切:世系、家庭、性格、嗜好、信仰、思想、心态、修养、成长过程乃至隐秘的感情生活。读其文,如见其人,如知其心。从偏执人生到游戏人生,三毛以往的个性和人生有了一个大的反拨,她做了自己过去的叛徒。由此,万水千山之中走出了一个旷达、洒脱的三毛。她说:“生命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走着一趟啊!”[4] 她开始有情有致地去爱人,有滋有味的享受生命,有真有实游戏人生。她在认真入世,全力扮演各种人生角色,同时学会了从最平凡生活中发现美好、有趣的事情,于是有了《白手成家》、《结婚记》、《悬壶济世》等等一系列趣味盎然妙趣横生的故事。为了达到个性自我的完善与自由、爱情的恒久与完美、人性的至善至美,三毛眼光掠过了社会重大矛盾捕捉,她更着意于从自我经验世界里感悟人生底蕴、情感价值、人性层次;更侧重表现大自然中的“我”,多元文化景观中的“我”,且具有一种哲理深度和文化品位,从而诱发读者思考,乃至激起心灵震颤,开始在写作中进行自觉或不自觉的自我升华,也成就了她至今为人称颂的沙漠奇葩。

在《撒哈拉的故事》这部集子的作品中,作为叙述者的三毛,作为作品主人公的三毛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三毛,“我”—三毛—ECHO(三毛英文名)可谓三位一体,她将活生生的自己完全溶人了创作作品当中。“我”与作品主人公,或是命运背景相关,如《哭泣的骆驼》所涉及西属撒哈拉面临瓜分政治骚动;或是往来密切、情感相通,如与姑卡、达尼埃、哑奴、沙伊达、鲁阿这些沙哈拉威人交往;或是和周围环境发生着碰撞与矛盾,如与卖花女、玛利亚相遇与纠纷。一旦作品主人公命运或是性格心态发生演变,“我”不可能无动于衷,漠然处之,“我”势必对这一切做出情感反应和价值判断,“我”性格也会在生活各种碰撞中迸出火花。[5]所以,主人公命运常常成为触发三毛思想感情变化催化剂。这三位一体的“三毛”张扬的个性,浪漫的情怀,博爱的心灵,带着浓厚的诱惑扑入读者期待的视野:《士为知己者死》是写米盖无奈的世俗婚姻,折射的是三毛追求个性平等现代爱情观;《沙巴军曹》、《哭泣的骆驼》塑造的是政治背景下悲剧性人物,袒露的是三毛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情怀;《卖花女》、《永远玛利亚》揭示的是人间自私、欺诈、无耻行为,反衬的是三毛夫妇善良、淳厚。作者着力刻画的

是主人公一切,但最后停泊地是三毛心灵世界,这些至情至性的作品呈现的“三毛”光芒万丈。将飘忽不定的生命自觉的扎根在博爱中,把个体、孤寂的自己,主动溶入大众里,三毛她确实这样做了。在她追梦的笔下,她成为“七十二变”的聪明大厨,在沙漠中开起中国饭店(《沙漠中的饭店》) ,她成为最善良的平民神医,无偿的救助沙漠病人(《悬壶济世》),她还与荷西拥有了最完美甜蜜的爱情,贫瘠中固执相守,相濡以沫,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是爱情最好的传达。荷西会在半夜带着三毛去捡化石,哪怕危险也不管不顾;他们会一起去海边捉鱼,尝试作为一对素人渔夫(《素人渔夫》);他们还会几碟小菜,半杯红酒在阳台对弈到星星深人海底……这种刻骨铭心,深人骨髓的爱使得六年的夫妻竟会为一句“我爱你”在半夜“泪湿满面颊”。“被文明捆绑着的人,多惯于世俗的繁琐,迷失而不自知。读三毛的作品,发现一个由生命所创造的世界,像开在荒漠里的繁花,她把生命高高举在尘世之上,这是需要灵明的智慧和极大的勇气的。”[6]自我个性及体验对作品主人公大面积的渗人决定了三毛不复再是自己,不再是那个哀伤、痛苦、软弱、需要安慰的三毛,而成为了坚强、侠义、博爱、善良的“沙漠奇葩”。

读这一时期三毛的作品,无论是文风还是作者本人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诚然这是三毛本人人生的重大转折,但《撒哈拉的故事》为什么与早期作品风格悬殊如此?特殊的地理环境?抑或成长过程的蜕变?深沉多感的心思在什么时候一转明快清朗?《白手成家》一文或许可以提供一点线索:“我的半生,飘流过很多国家。高度文明的社会,我住过,看透,也尝够了。我的感动不是没有,我的生活方式,多多少少也受到它们的影响。但是我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将我的心留下来给我居住的城市。”为什么看透了,也尝够了呢?如前所提,失学、病痛曾经造成她成长过程中的阴影,但由于不轻易妥协的天性,她一再突破难关,重新生活,扩大早有的生活领域。于是,在撒哈拉沙漠中,三毛的写作不断寻找自己,提升自己。在严酷的现实中,她追求自己灵魂憩息的致美境界,不断的反省自己过去的执拗与叛逆,并且在在写作中实现着自我的超越与进步。众人喜欢《撒哈拉的故事》,是因为它流露善良、豁达、悲天悯人的性情。这是因为三毛的文学创作与她的个性文学道路,及生活的理解有着密切的联系。她的写作之路十分自由,她作品中的文学魅力是无穷无尽的,当然,这些不同凡响的作为让我们不能不注意到她的文学追求。三毛的文学价值观与她的个性有着密切关系。确切地说,三毛没有纯文学作家那种严肃的创作使命感,也不去刻意追求作品的社会效果。创作至于她,即非经国之大事,千古之文章,也非文学殿堂之捷径,天下扬名之手段,她不同于鲁迅,不同于巴金,不同于余秋雨。三毛明确宣称,她的写作是自由写作,把写作当作是一次游戏,用最白话的字来说就是玩。这里的含义并非狭隘意义上的玩耍。三毛说:“我是游戏人生……我的人生观是任何事情都是玩,不过要玩的高明……人生就是一个游戏,但要把她当真的来玩,是很有趣的。”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是“玩”,写作、生活都是“游戏”,这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玩”和“游戏人生”,而是所谓的“玩的高明”[9]。这样

的人生观和写作取决于她对自己生命体验的一种概括。曾经陷落在孤独自闭的年代,那份偏执、认真与敏感,使她苦苦挣扎于内心与外界的搏斗中,每每心灵受伤与幻想破灭,就想到死的解脱。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如何游戏人生,成就自我,生命对她来说是狭隘的暗角。后来经过万水千山的流浪,目睹了色彩斑驳的人生世相,又身历了情感心路的悲欢离合,渐渐彻悟了一己悲欢之外的大千世界,体味到个体生命与时间的有限,懂得了珍惜生活和享受生命。三毛开始艺术地工作、生活,用审美的眼光看待世界,热烈的拥抱生活中的美。她的写作进入了一种澄明净空的境界,脱离了庸俗的现实,在人性的高度上将人类情感美化、崇高化,实现了心灵与心灵的情感的交流,展现了世界与人性的美好纯洁,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完善了自己的美好人格。

三、孤独凄迷的孀居

“爱情不是必需,少了它心中却也荒凉。荒凉日子难过,难过的岂止是爱情?”(三毛语录)

在沙漠的快乐,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有了荷西。这个诚挚、憨厚、率直、慷慨好义,有着开阔胸襟气度,同时又有着传统观念大男子主义的粗犷而固执的西班牙潜水师,他了解三毛,了解三毛的风情,他让三毛做个自由的妻子。同时,他也以他的豁达、开朗,他的充沛的生命力和激情影响着三毛。同荷西的婚姻生活,三毛真正体会到了人生的喜悦。可是,荷西死了。荷西的死,使三毛的精神世界骤然坍塌,使过去的一切幸福都成为遥远的梦境,使三毛再度陷入了孤独与寂寞,乃至无限的死亡悲哀。而这,正是三毛所不能忍受的。所以,她开始借助一切手段去唤回那种幸福。她开始不断的回忆,在《梦里花落知多少》(后简称《梦》)中,三毛用她那滴血的笔,写出荷西死前一段充满死亡气息的日子,写出荷西死后自己灵魂无依的死寂,写出自己思念泛滥而所思人却不在任何一个星座的精神的荒芜。多年前埋在心灵深处死亡意识的种子,在巨大悲伤的浇灌下,重新发芽。在后期作品集《梦》中又重新出现了鬼魅一般的心灵独白以及沉重的死亡气息。在《不死鸟》中这样写道:“许多个夜晚,许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躺在黑暗里,思念荷西几成疯狂,相思像虫一样慢慢啃着我的身体,直到我成为一个空茫茫的大洞。夜是那样长,那么的黑,窗外的雨是我心里的泪,永远没有滴完的一天。我总是在想荷西,总是有在心里自言自语:“感谢上天,今日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是我,如果叫荷西回来承受这一份一份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他,要是他像我这样活下去,那么我拼了命也要跟上帝挣了回来换他。”[10]死亡在这一阶段不断诱惑着悲痛欲绝的三毛,然而“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吧!”爱使三毛具有了担负生命的极大勇气,“所以,我没有选择做了暂时的不死鸟”,“再一次投入生命,看看生的韧力有多么强大而深奥”。[11]

经历了数不清的旅行、无尽的流浪、情感上的坎坷,三毛在人生观和心境上再上一层楼。这一时期的剧本《滚滚红尘》最能揭示三毛的复杂矛盾和心灵创痛。挚爱与超脱,孤介与从俗,洁身自好与醉生梦死,希望与绝望,在三毛的心里不

断搏斗着,她期望得到个体与社会的,内在自我与外在自我的和解,她试图超越繁忙工作背后刻骨的孤独,她忍受着社会施加在“完美女人”身上种种压力。“明日,是一个不能逃避的东西,我没有退路。”[12]在无可逃避之下,她试图将心灵交给自然,求得心理的宁静,检验心灵的韧度:“我脱离了那一栋栋方盒子,把自己交给了森林,湖泊……”(《银湖之滨-今生》)当生与死,著书立说与消极归隐等矛盾冲突到了一种绝境再也无法解脱时,三毛还是无奈的选择了死亡。这个异乡的赌徒,用自己终极的死亡赌赢了世人对三毛永远的崇敬与怀念。

熟悉三毛的读者都知道,三毛的一生都在流浪,心灵始终找不到停歇的地方,受庇护的场所。然而三毛的流浪是有其现实原因的,并非纯粹的游山玩水。她的流浪或是情感受挫,或是婚姻失意,或是现实追求不可得。或是生活中过多的压力及压抑。其流浪也有她的理想和愿望,如其作词歌曲《橄榄树》中“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广阔的草原,还有梦中的橄榄树……”如此看来,三毛的流浪是为了一种诗意的、带有乌托邦色彩的追寻。所以她说:“谁愿意做一个永远漂泊的旅人呢?”“我不是刻意流浪……我不愿意流浪,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在另外一种形式的生活中安定下来。”[13]这就证明了,三毛的流浪是期待超越现实,希望找到精神的家园和灵魂的故乡。

实际上,三毛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或是无从倾诉的苦闷(如《闹学记-求婚》中三毛收获情书在父母家中高声朗读却无人应答关注);或是无伴无侣的寂寞(如《背影》中三毛感叹“寂寞如影,寂寞如随”;《梦》里《明日又天涯》中的苦闷“在任何一个星座上,都找不到心里呼唤的名字”;成名之后为公众认可的三毛更是倍感孤独(在电影《滚滚红尘》拍摄之后与林青霞、秦汉的留影中,三毛也会是落落寡欢的样子)

三毛的一生无论是人生还是写作都处在追寻一个青春的梦幻的边缘,亦幻亦真。她让自己跌入自己编撰的时空,随时会壮烈而浪漫的自我了结,并有可能以为自己会永恒,美丽。她一生都追寻永恒,不放弃梦幻,不回避死亡,不停歇对生命意义的追寻:生活在这样一个文化交融冲突的时代,怎样才能获得理想人格?在这样一个价值纷乱的世界,怎样才能实现自我?三毛用自己的一生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对生命的真诚,对梦想的执着。带着人类内心追求完美欲求真挚的憧憬,带着能极端忍受痛苦的灵魂和极大勇气,她用自己整个生命投入到探索生命的真谛中,担当了生的辉煌与困顿,承受了死的勇气与寂寞,揭示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也揭示了在生命追求与反抗中的快乐。终于,她以独特的终极性生命体验达到了自我生命的极致,她的人生价值便在追梦中完美实现了。

参考文献:

[1]三毛.雨季不再来.序三毛全集[M].第583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3).

[2]三毛.白手成家[A].三毛全集:第一卷[C].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3]黄树红,庞莜梅.永远的夏娃[J].唐山师专、唐山教育学院学报,1990,(2)第69-72页,第85页.

[4]三毛.白手成家[A].撒哈拉的故事[M].第46-57页.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1984.

[5]热带的港湾——三毛对话录[A].三毛、昨日、今日、明日[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1988

[6]三毛.温柔的夜.他们说三毛.司马中原仰望一朵云三毛全集[M].第517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3).

[7]三毛.我的写作生活[M].第26-29页.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1984..

[8]网络上

[9]两极对话——沈君山与三毛[A].梦里花落知多少[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1984.[1O][11]三毛.不死鸟[A].梦里花落知多少[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1984.

[12]三毛.明日又天涯.梦里花落知多少[A].三毛全集[M].第4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3).

[13]三毛.我的写作生活.梦里花落知多少[A] 三毛全集[M].第36-43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3).

[14]黄德志.试析三毛的感情历程与创作轨迹[J].南通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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