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金粉世家_中冷清秋形象解读_朱一兵
《金粉世家》中冷清秋形象解读
朱一兵
一、冷清秋的“冷”命运
在辛亥革命与“五四”运动相继发生的中国，新旧思想观念与事例的冲突十分尖锐，《金粉世家》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张恨水娓娓道来。北洋军阀内阁总理金铨的儿子金燕西与北洋军阀总长白雄起的妹妹白秀珠门当户对、两小无猜，但是金燕西却对与自己有较大门第差距的冷清秋一见钟情，并对冷清秋展开了追求攻势，在金家三姐妹的劝说下，金铨对金燕西与冷清秋的恋爱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冷清秋怀孕后两人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小说至此讲述了金白两家的关系、金燕西与冷清秋各自的生活以及金燕西追求冷清秋的过程，两人的结合也好像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但是对于冷清秋而言，不幸的是她的“冷”命运才刚刚开始。金铨虽然同意了冷清秋与金燕西的婚事，但是交代金燕西要妥善地处理与白家以及白秀珠之间的关系。喜欢金燕西的白秀珠在得知金燕西结婚后不禁悲恨交加，金白两家自此有了隔阂。婚后的金燕西依旧流连于众多女子之间，为了两个戏子而大肆挥霍财产，让冷清秋烦闷不已的是，金燕西经常夜不归宿，只是偶尔道歉来缓和与她之间的关系。金燕西与白秀珠的往来也使冷清秋的这份烦闷愈加沉重，当冷清秋生孩子的时候，金燕西竟然也没有悉心照顾，甚至对孩子不闻不问，而此时总理金铨已经去世。之后的金燕西基本不再回家，而是与两个戏子以及白秀珠在一起，冷清秋与金燕西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疏离，吵架更加频繁，之后金燕西提出离婚，而离婚后也没有对冷清秋有过任何问候。冷清秋只好与孩子一起搬到金家的空房子内与诗书为伴。小说至此描述了冷清秋融入金家的过程以及金燕西婚后的放荡行为，并为金家的败落埋下了重重的伏笔。冷清秋与金燕西之间俨然是清高才女与薄情郎的关系。随着金家的辉煌在一场大火中消失殆尽，冷清秋毅然选择了带着孩子出走并以写对联为生，此时的冷清秋似乎有了女性意识觉醒的影子，但是事实上这种觉醒并不彻底，金燕西与邱惜珍结婚后当了演员，精心设计了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剧目，而与事实不符的是，其中嫁给豪门子弟的女子是因为豪门败落后离弃爱人，冷清秋带着孩子去观看了这场剧目，这说明冷清秋的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对金燕西的感情。金燕西的剧目内容不禁会让读者对金燕西产生彻底厌恶的感觉，而当冷清秋带着孩子落泪离去的时候带着一种极端的无奈或者委屈，读者也会对冷清秋的“冷”命运报以同情与惋惜。
二、冷清秋———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的结合
《金粉世家》中冷清秋的形象是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的完美结合，谈到冷清秋在小说中的形象，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是她卓越的才华和知识。作者张恨水在塑造冷清秋这一形象的过程中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在张恨水看来，冷清秋的才华和知识可以用“才纳古今”来形容，他通过金燕西的大哥金凤举这样来赞美冷清秋的才气：“真是看不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有这样好的文字，前途实在是未可限量。”由于冷清秋充满才气的人格魅力，金燕西才会对她另眼相看；也是因为她充满才气的人格魅力，金燕西的三位姐姐才会在父亲金铨面前极力去撮合金燕西与她的婚事；同样是因为她的才气，金燕西的父亲才会对金燕西和她的婚事采取默许的态度。冷清秋进入金府后，凭借自身的才气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也是因为她的才气才使她在与金燕西的争吵中获得了更多人的支持与同情，而这种支持与同情更加加剧了她与金燕西之间的隔阂。冷清秋的才气与自己的家庭生活背景有紧密的联系，她出身于单亲家庭的书香门第，书香门第下的教育必然会使她接受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而由于处于单亲家庭中，她的兴趣爱好的发展也自然会有一些局限，所以读书作诗成为她的长处，同时成就了她的人格魅力。在婚后的生活中，她时常劝导金燕西多读书，金燕西却在回应中不乏嘲讽之意：“女子无非主持教务，管理柴米油盐，空有一肚子书，能做什么用呢？”冷清秋当然会驳斥这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思想，在冷清秋看来，女子正是因为无才才不能成事，而她不想成为金燕西口中的无才女子，所以才要读书。从冷清秋的这一形象特点可以看出，冷清秋重视通过知识来实现自身的价值，与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女性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也是她作为具有新思想的女性的重要形象特点。
虽然张恨水对冷清秋的才气给予了很高的肯定，但是在塑造一个人物的过程中，这个人物也必定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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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美，对于冷清秋而言，年少时期的爱慕虚荣便是一个方面。金燕西在追求冷清秋时，冷清秋还是一个17岁的女学生，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并且对金燕西的追求也保持着警惕，但是在金燕西强大的追求攻势下，冷清秋在虚荣心的驱动下还是接受了金燕西。在此过程中，纨绔子弟金燕西开办了诗社，并给冷清秋写了许多具有才情的文章和诗，虽然这些诗和文章都是别人代写的，但是冷清秋作为当事人是不知情的，所以也可以说金燕西的“才气”是打动冷清秋的重要原因，但从小说的一些细节来看，这又并非是冷清秋同意嫁给金燕西的唯一原因。在《金粉世家》第四十九回中，冷清秋和金燕西结婚的那一天，她心里想着：不料这段婚事居然成功了，从前曾经来过金家两次，只觉得金家富丽堂皇得让人羡慕，而到现在，自己也竟成为这屋子里的主人翁之一。想到这里，冷清秋自然一阵欢喜。而在金家落败后冷清秋的自我审视中又出现了这样的话：“其实自己是被金钱虚荣引诱了，让一个纨绔子弟去施展他的手腕……”由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冷清秋与金燕西的结合实在是受到了金燕西家物质刺激的影响，在金家显赫的地位和名誉的诱惑中，冷清秋没有对金燕西作出深入的了解就接受他的追求，这正是冷清秋被自己的虚荣心所累，也是冷清秋悲剧命运的重要原因。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冷清秋在爱情观上表现出了现代女性意识，冷清秋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她能够在瞒着家人的情况下同金燕西一起去西山游玩并私订终身，最后在怀孕的情况下与金燕西终成眷属，而这些行为如果以传统女性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必然是一种大逆不道，虽然冷清秋接受的是传统教育，并且对传统的道德规范有深刻的理解，但是却在爱情的追求上展现出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冷清秋对自由恋爱的追求并没有换来美满幸福的婚姻，但是无论如何，冷清秋在追求爱情中的女性独立意识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冷清秋与同时代的平凡人一样具有人性的弱点，但是与同时代的女性不同的是，她在爱情观上具有独立的现代女性意识。
当冷清秋与金燕西完婚后，在融入金家的过程中冷清秋的行为体现出了传统女性的优良品质。冷清秋为书香门第之后，从小就受到了较好的传统文化教育，她的容貌秀丽端庄，她的行为落落大方，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是优秀传统女性的典型代表。在金府内有着庞大的成员体系，而这些家庭成员又会形成复杂错综的人际关系，冷清秋凭借自身的才气获得了金燕西父母以及姐姐们的认可，她不愿多使唤丫鬟，对待金府中的下人也十分和气，所以在金府中也甚得丫鬟下人的崇敬。她喜爱看书习字，而对金府中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家产争夺都避之不及并泰然处之，她与其他妯娌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比较融洽，冷清秋在融入金府的过程中，除了金燕西的三嫂对她一直持有偏见外，她都能够很好地处理在金府中的人际关系。
金燕西曾这样阐述过自身的择偶观：“交女朋友，自然是交际场中新式的女子好。但是要结为百年的伴侣，主持家事，又是朴实些的女子好……好，就这样办。”冷清秋可以像金燕西所描述的那样去做一个贤妻良母，她在婚后多次劝导金燕西结束自己腐朽的、无节制的、奢侈的生活，让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看书、做学问上，在生下孩子后，虽然金燕西不管不问，孩子仍旧在冷清秋的照料下很好地成长，所以从相夫教子方面来说，冷清秋算是一个合格的传统女性。但是冷清秋的志向并不全在于此，所以当金燕西拿出“女子无才便是德”来反驳她的劝导时，她对金燕西的这种观点给予了辩驳。随着两人的矛盾与误解越来越深，冷清秋也逐渐认识了金燕西的真实面貌，逐渐地觉醒过来，她是因为爱情而结婚，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没有维持的价值，此时的冷清秋十分自悔并道出这样的诗句：“终怪鹦鹉贪香稻，博得鲇鱼上竹竿。”并宣称：“我不能再向他求妥协，成为一个寄生虫。我自信凭我的能耐，还可以找碗饭吃，纵然，找不到饭吃，饿死我也愿意。”从这里可以看出冷清秋是一个多么刚烈自强自傲的女性。她的出走也证明了她强烈的现代女性意识，她不愿再向金燕西妥协，凭借自身的才气来写对联、教私塾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这正是一个现代女性的真实写照。但可惜的是，《金粉世家》的结尾证明了冷清秋的这种女性意识觉醒并不彻底，或者说她的形象仍旧属于传统女性的范畴，因为故事结尾她带儿子去看戏并对戏中的情节批评不断最终含泪离去，看戏本不是冷清秋的爱好，并且她的生活本就贫寒，又怎么会花两块钱来看戏？所以冷清秋仍旧不能对那段爱情释怀，这又说明了冷清秋形象的忍让、固执与倔强。
综上所述，《金粉世家》中的冷清秋形象是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相结合的典型代表，也正因为冷清秋形象的这些特色，才使得她的“冷”命运存在了必然性。同时，冷清秋的形象因为有了平凡人的人性弱点而并不完美，更加真实、更本能的存在也使得这个形象更加丰富，并具有了更重要的社会意义与文化价值。
［参考文献］
［1］张恨水．金粉世家［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3．
［2］张恨水，杨义．张恨水名作欣赏［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6．
［3］温奉桥．现代视野中的张恨水小说［M］．北京：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
朱一兵（1973—），女，内蒙古丰镇人，本科，乌兰察布职业学院语文学科高级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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