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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碳排放量峰值悬念

中国碳排放量峰值悬念


全球瞩目的《中美气候变化联合声明》(下称《声明》)正式发布。全球最大的两个碳排放国中国和美国的2030年气候目标,均收获大量好评,原因主要在于:积极。

美国计划于2025年实现在2005年基础上减排26%-28%的全经济范围减排目标,并将努力减排28%。减排力度与2020年之前相比翻了倍。

中国提出了两个目标,一是计划2030年左右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且将努力早日达峰,二是计划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提高到20%左右。

中国的第一个目标,让全球气候领域长期以来最大悬念之一——最大碳排放国的年度碳排放量何时停止增长并开始下降——有了答案,且比外部测算提前了十年左右。

接近国家发改委的人士指出,无论是美方目标还是中方目标的提出,都是经过多个智囊团队论证和测算得出的,绝非“拍脑袋拍出来的”。

接受财新记者采访的一位权威学者分析,中国两个目标其实高度相关,相辅相成:第二目标即新能源目标,是实现第一个目标的保障;第一个目标也会促成第二个目标的实现。

让公众好奇的是,会深刻影响中国未来十几年经济和社会的两个新气候目标,到底是如何确定出来的?其实现的难度到底多大?

达峰为何是2030年

碳排放峰值,指一个经济体温室气体(主要是二氧化碳)的最大年排放值。峰值意味着该经济体二氧化碳排放量不再增长,进入一个平台期,而后下降。

自上世纪70年代起,发达国家碳排放陆续达到峰值。其中,欧洲主要国家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陆续达峰,美国、日本在2005年后达峰。发达国家达峰时的共同点是实现了后工业化,经济增速放缓,GDP增速一般不高于3%,没有了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扩张,第三产业占比约70%以上。

二氧化碳的年排放总量,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数学关系来表示:GDP(国内生产总值)乘以单位GDP碳排放强度。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碳排放国。近十年来,中国碳排放总量占全球约四分之一,其中新增碳排放占全球约60%。因此,中国碳排放何时达到峰值,对全球碳减排大局来说,关系重大。近年,不少发达国家一直就此向中国施加压力,要求中国尽早承诺达峰时间。

“这就是一个GDP总量和单位GDP碳排放强度的乘法。但是中国的GDP一直在增长,如果你想让温室气体排放停止增长,那么单位GDP碳排放的下降率,一定要大于GDP的增长率。”清华大学能源环境经济研究所副教授滕飞向财新记者分析。

滕飞主要研究气候变化国际政

策与国内政策、气候变化综合评价模型
及能源经济学等,自2007年至今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参加联合国气候变化公约谈判,还是政府间气候变化委员会(IPCC)第五次评估报告、中国国家气候变化评估报告主要作者。

2014年公布的IPCC第五次报告指出,如果要实现本世纪末全球温升目标(指将全球温度升高幅度控制在2度以内),全球碳排放需要在2020年左右达到峰值,到2030年通过减排实现与2010年持平到减少40%(区间),到2050年需比2010年减排40%-70%(区间)。最后,到本世纪末,全球实现零排放。

全球碳排放峰值既已提出,中国何时达峰的问题,就更自然地摆到了桌面上。全球都在等着中国的回答。

滕飞介绍,国内学界对于中国碳排放达峰时间,争论其实很大。碳排放总量取决于GDP与单位GDP碳排放强度这两个指标。各方争论的最大焦点是中国GDP的增幅。对增幅预测不同,得出的峰值时间就不同。

对于第二个指标,国内学术团队其实争议并不大。多数研究认为,到2030年中国单位GDP碳排放强度的下降率可达到4%-4.5%。争议不大的原因,是中国“十一五”“十二五”期间,每年的碳排放强度下降率均约4%。如果未来进一步挖掘减排潜力,4%-4.5%下降率有望实现。

但对第一个指标即GDP增幅的预测,各个学术团队难以取得一致。在过去30年间,中国创造了年均约10%的GDP增长奇迹。未来十几年将如何?经济学家林毅夫认为未来20年,中国仍可以保持8%的经济增速,但也有众多国内外经济学者认为中国可能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经济增速低于4%。

滕飞说:“如果认为中国经济增长能很快从8%左右回落到3%-4%,那就会得出2025年甚至2020年达峰的结论。而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中国高速经济增长还能持续30年,那么就会得出2040年、2045年之后才有可能达峰的结论。”

那么此次中国作出2030年左右达峰的承诺,预估的GDP增幅是怎样的呢?滕飞介绍,此次中国对2030年的GDP增速采用了4%-5%的预测值。

这与多数学者的研究相符。“现在的国内研究,多数认为在2020年之前,中国经济还会维持7%-8%的增速。然后逐渐回落,到2030年左右为4%-5%。”

“20%”与能源革命

20%,这个百分率在未来十几年,将与中国能源革命紧紧挂钩。

为什么中国要作出“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提高到20%左右”的承诺。20%目标经过了反复测算,是为实现2030年碳排放峰值中的另一个变量即单位GDP碳排放强度的预期下降率做准备的。

自2005年至今,“十一五”“十二五”期间,单位G

DP碳排放强度每年下降约4%。“这是通过关停大量小机组,淘汰落后产能实现的,
这个潜力基本上已经挖干净了,关完也就没了。未来想继续维持4%,不经过额外努力,是不可能的。”滕飞说。

滕飞告诉财新记者,据清华大学中国与新气候经济课题组的研究,如果要在2030年达峰,单位GDP碳排放强度的年平均下降率需要达到4.5%左右,而现有减排措施,仅能将未来单位GDP碳排放强度的下降率维持在3%左右。

怎么做到4.5%?怎么挖掘减排潜力?答案只能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能源结构。最终解决问题,落实在控制煤炭能源,发展风能、核能、太阳能等非化石能源上。经过测算,如果非化石能源由现在的约10%的比重上升至20%左右,4.5%的下降率就可以实现。

学者普遍认为,20%的非化石能源的实现,事实上意味着中国要进行一场能源革命。

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的比重达到20%左右,相较于2009年中国在哥本哈根气候会议前夕提出的2020年占比15%的目标,又提高了5个百分点。

据普遍预测,2030年中国能源消费总量将达60亿吨标(准)煤。20%,意味着2030年中国的非化石能源消费总量将达到12亿吨标煤。

何建坤现任国家气象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清华大学低碳经济研究院院长,曾任清华大学副校长,并作为中国代表团专家参与联合国气候谈判。何建坤通过多种对比意图形象地说明实现“20%”的难度。

——中国2013年的非化石能源消费约2.68亿吨标煤,要达标,意味着17年间中国非化石能源供应量增长4倍多,要新建8亿到10亿千瓦的非化石能源电站装机量。“这相当于美国现在全国的发电装机容量。”

——中国2020年能源消费总量预计为48亿吨标煤,非化石能源占比15%意味着非化石能源消费量约为7亿吨标煤,这相当于整个日本的能源消费总量。

——从2020年至2030年的十年间,中国需要新增5亿吨左右的非化石能源消费量,增幅超过70%。

——“中国现在的电力装机为12亿千瓦左右,煤电约占70%-80%。就是说,中国未来17年间新增的非化石能源电力装机,相当于现在全国的煤电装机量。”

以美国的清洁电力计划为参照,美国到2030年时,电力部门二氧化碳排放要下降30%,“如果它也用可再生能源替代煤电的话,只要从现在开始到2030年新建2亿千瓦非化石能源装机,而中国是8亿到10亿千瓦,是美国的4倍到5倍,比他们难得多。”何建坤告诉财新记者。

控制化石能源消费,大力发展新能源,是发达国家降低碳排放的主要举措。而在中国,这

条道路更显迫切,原因在于,这也是治理雾霾的根本之策。

“‘APEC蓝’的实现,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好多工厂关了
,汽车停了,化石能源消费减下去,就见效了。”何建坤告诉财新记者,如果仅着眼于末端治理,依靠烧煤、烧汽油时上减排设备,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何建坤指出,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认识到,就是2030年时,中国的碳排放与能源消费并非同时达峰。按照现有思路设计,在2030年左右,中国的碳排放达到峰值,但能源消费仍将增长。预计2030年以后的一段时间,中国每年仍需新增相当于1亿吨标煤的非化石能源消费量。


达峰路难行

在2014年11月初发布的中国社科院最新版《气候变化绿皮书》中,该课题组也提出中国碳排放峰值有可能在2030年之后一段时间内出现,并从工业化、城镇化、能源、人口和消费需求五个方面进行了论证。

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预测,由于基础数据选择、研究视角和方法的不同,得出结果可能大相径庭。比如滕飞认为,在建筑、交通领域,由于人均可支配收入将持续增长,在2040年之前相关排放不会达峰。

尽管学界对碳排放峰值的分析模型各有出入,但可以确定的是,以现有减排能力、产业结构来看,中国碳排放在2030年达峰是一个较乐观的看法。

滕飞告诉财新记者,2030年达峰的前提是,有多少办法、有多大力度都得用上。“同时你还要寄望于,经济增长不会超预期发展,像现在7%、8%的发展速度,如果持续到2030年,那么你把能想的都用上,也达不到峰值。”

何建坤分析,现在距2030年还有三个五年规划,相关部门会根据达峰目标,分步落实到每个五年规划。

“‘十二五’期间,我们制定的相关目标有三个,分别是单位GDP能耗下降16%,单位GDP碳排放强度下降17%,以及非化石能源比例到2015年达到11.4%。每个五年规划都有这个目标的话,叠加起来就瞄准达峰来实现,比如非化石能源,到2015年是11.4%,到2020年是15%,‘十四五’规划还要制定2025年的目标。”

何建坤认为,“十三五”之后,可能要引入总量控制,特别是煤炭消费总量,“可再生能源,像核能、太阳能,也都有单项的五年规划,比如核电装机到2020年可能要到5800万千瓦,这个是要落实到具体厂址的,现在必须动工。”

“再一点,能源价格和体制改革,比如煤炭价格较低,但外部成本高,要通过资源税、碳税将其对人的健康损害、环境污染体现出来。还要在‘十三五’期间,建立全国统一的碳市场,现在仅是在两省五市有试点。”


此外,推动气候变化立法,加强可再生能源发电、上网的技术创新,也是学界业界呼吁多年的举措。

“前段时间,我们风电发多了,就弃风,水电发多了,
就弃水。一是因为电网消纳能力不够,二是体制有问题,本来应该停煤电,但因为体制原因、利益博弈,却停水电。”何建坤认为,将来一是发展智能电网,二是要发展分布式电网,可再生能源就地采集、转化和利用,而化石能源则起调峰和保障功能。

而在当前,智能电网和储能技术在产业化方面并不成熟。滕飞认为,解决思路有很多,比如电动车发展迅速的话,未来电动车可能成为家庭能源中心,实现移峰填谷,此外,2030年之后储能技术也会相对成熟。

此次《声明》发表的意义之一,便是通过设立“倒逼”目标,扩大可再生能源市场需求,催生相应的技术创新。

滕飞则认为,“倒逼”这个提法仍偏传统,“我个人倾向于更主动的观点,中国应该认识到,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像电动汽车,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如果中国经济要保证持续稳定增长,那么必须要在新兴产业里,找到能够向产业链上游移动的点。你应该做这个趋势的推动者,而不是追随者。”

一个好的动向是,《声明》公布一周之后,国务院办公厅公开发布《能源发展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年)》。

该行动计划显有呼应目标之意,再次强调推进能源消费革命,降低煤炭比重,提高天然气消费比重,安全发展核电,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推进能源科技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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